某句言語 刺穿了你
自傷口滲出的液體
將之形容為「愛」
「你不該來這裡。」
紅白的巫女在說出這話的時候,剛斟上的熱茶將她的手燙得通紅,一陣風將環繞神社的古木搖得很響。這或許是風神對傾聽者的眷顧,或許是保護,不過最終也只是讓那句話在一篇刺耳的嘈雜中擁有了更強的殺傷力。
這時的她一點也不像平常那個看到糕點就會笑臉相迎的博麗巫女,但從另外一方面來說,這才是真正的博麗巫女吧。
早已猜中結局的她,在走上神社的臺階之前便在心裡不斷地自我反省:
我不該來這裡。
我不該來這裡。
我不該來這裡。
「你不該來這裡,東風谷早苗。」坐在廊下的另一位巫女又口齒清晰地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話語。這次的話語太過斬釘截鐵,風神也進入不了博麗的結界。
風祝怯怯地將視線移到對方的臉上,發現深紅的眼瞳正狠狠地扎著自己。
「……嗯。」
東風谷早苗只能低下頭迴避著那樣尖銳得讓人疼痛的視線,暗暗攥緊手中放著瑞士卷的點心包。
同理體諒的缺乏
及僅限形式上的交媾
腐敗的孽緣 你與我這般相似
早苗想不起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靈夢。
她 只記得,無論是平時路過博麗神社、還是解決異變的途中遇上、抑或者是接到邀請去參加宴會,她所看到的靈夢永遠只是一個人――並非她身旁沒有人,相反,她身 旁的人太多太多。那些身影在神社熱鬧的火光下不斷搖曳,不斷變換形狀,與此同時那樣的笑聲也不斷地變化,聲調忽高忽低,在空氣中搖擺不定。
然而靈夢就只有靈夢,她身邊的結界讓早苗永遠能夠在那魑魅魍魎之中一眼尋找到那個一臉平靜的紅白巫女。
於是記憶中不知不覺,關於那個結界和那個展開結界的人的片段一點一點堆積起來,當自己終於察覺時,那份重量已讓她光是望向靈夢就十分吃力了。
終於她再也承受不了這樣的重量。宴會當天她先喝了很多,又因為和魔理沙玩划拳總是心不在焉被罰了許多酒,最後連起身走路也辦不到,只能倚著神社旁的古木喘息。不久,模糊的眼前慢慢染開一片朱紅,她聞到博麗靈夢身旁那個結界的氣息。
「你醉在這裡我會很困擾的。」
感到她的手撫上額頭,是她特有的微冷的體溫。早苗有些猶豫,她不知道是該睜大眼睛看清楚此時博麗靈夢的表情,還是該閉上眼睛好好享受一下她的手撫在額上那種舒適。而在這猶豫得以解決前,早苗感覺自己好像騰空而起,輕微的搖晃與酒的效力互相加成讓她不得不陷入深沉的黑暗。
於是在那樣深沉的黑暗中,她開始享受緊緊擁抱結界正中的灼熱的感覺,並將自己的身體深處的灼熱通過肌膚相親的方式傳遞。濕潤的空氣被起伏的喘息與呻吟攪拌之後吸入體內,竟讓快感隨著那份黑暗不斷地湧腦內。
那樣的黑暗,讓她無比安心。
對這樣的黑暗產生眷戀,也是「愛」吧。
「即使如此還是喜歡……」
之類的(笑)
「是的,一開始我就不應該來到這裡!」
伴隨著這樣自暴自棄的話語的是手用力地揮動摔出點心盒與完全變成哽咽的呼喊,早苗一直不知道自己原來還能夠變成像現在這樣的歇斯底里。
「我不應該讓你發現我的存在,我不應該讓你產生愛的情感,我不應該去回應你的愛!但是事到如今――」
「過去式的愛不也挺好
束縛著 誰都 觸碰不到似地
這不也是命運嗎?!」
「消失,消失,
在某個愛的世界。」
博麗靈夢,面無表情地回應道。
* * *
「結束的時刻
對你已經厭倦透頂了喔
分不清愛和慾望
解放的東西該如何是好」
雖然有料想到早苗的反應,但靈夢卻未料到對方的反應會給自己的內心造成多大的衝擊。或者說,她根本沒有預料到,即便閉上眼迴避早苗那樣的表情,這樣的話語也是朝自己的心臟扎去的針,一字一句蟄得自己心口生疼。
靈夢極其不想承認的,只是她「愛著東風谷早苗」這樣一個清晰的事實。
在初次見面時,她就從東風谷早苗的雙瞳中看見了被黑暗囚困的自己。被或稱讚或貶低的言語與行為排擠的自己,被他人的希望或絕望擠壓著的自己,被自己血液中強大的靈力束縛的自己。那個巫女瞳中擁有的那片黑暗,和包圍著自己的那份黑暗是同樣的事物。
然而,最後視線總是停留在黑暗以外,屬於東風谷早苗自己的碧色上。在樹林中的神社待太久的靈夢確實不知道,綠色原來也可以如此璀璨。
尋找著黑暗,不知不覺就迷失在碧色迷宮之中了。
不、不、那不是因為東風谷早苗,那只不過是找到同伴的喜悅之情――她一直一直,在內心說服著自己去克制湧出的情感,然後用僵了十六年的臉去面對身旁的魑魅魍魎。
果然自欺欺人也只是止一時之癢,終是無法制止住靈夢看到醉倒在神社一旁的早苗時想要抱起她、親吻她、愛撫她、讓自己的黑暗與她的黑暗融化在一起的衝動。更無法抑制靈夢想要看到早苗天真的笑容、愉悅的笑容、狡猾的笑容與幸福的笑容這份慾望。
那也只是表面上的交融罷了。
博麗的血液與守矢的血液終究也是不能混融。
博麗靈夢的黑暗與東風谷早苗的黑暗之融合也不過只是障眼法。
就像是水與油,終究會分成互不相溶的兩層黑暗。
――那麼,殺掉就好了吧。
「同理體諒的缺乏
及僅限形式上的交媾
腐敗的孽緣
你與我這般相似」
「即使如此也罷」
「即使如此也罷」
「能夠說是愛過嗎?」
緊抓不放 痛苦掙扎的事
「過去式的愛不也挺好」
束縛著 誰都 觸碰不到似地
「殺了有什麼不好」
靈夢倏地起身,雙臂張開擺出籠罩著黑暗的彈幕結界。
「討厭你 我哪」
這不也是命運嗎
她們早就該知道這樣的結局。
東風谷早苗笑了,笑容如同之前見過的那些人影一樣,在風中飄忽不定。
「消失 消失
在某個愛的世界 」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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