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霧雨。




原本細碎的雨絲經過魔法之森若有若無的濾過之後彌散在空氣之中，通過人形使常年不關的臥室窗鑽進了古樸的小洋館中。森林中悶熱潮濕的樹葉氣息，讓原本就很不冷靜的某人更為急躁。她確認了一下昏迷的洋館主人，不耐煩地起身將窗戶關上，卻發現這扇窗並沒有安裝金屬制的栓。

「這傢伙，好歹也把窗戶修一修啊。」不禁自言自語，宣洩一下從剛才回來之後便一直積壓在胸口的煩悶，「這樣可一點也不像她的風格。」

不過本來她就不是會去應景的，笨拙的傢伙。

魔法之森是沒有陽光明媚的，像這樣灰濛濛的天空就是所謂的日常色彩。

所以某個混跡在這暗灰之間的黑白魔法使看見森林中本不應該擁有的彩虹時，著實吃了一驚。




「七色的人形使……原來香霖之前說的那個人是你啊？」

「很意外嗎？」

「也不是，他告訴我的時候我就猜到是哪個溫室派笨蛋。」

「是都市派，你這野魔法使。」

「都市派的傢伙跑到這鄉下地方來可是會吃虧的喲。」

「如果不是因為那傢伙我才不會回來——目的和你一樣。」

「……」




「……笨蛋。」

吐出沒有特意去針對某個人的罵言，魔理沙又坐了下來，不過這一次是坐在了主人的床上。床因增加了負重而輕微晃動了一下，但躺在床上那位如同易碎瓷器的金髮少女卻沒有被這樣的打擾而驚醒，只是微蹙，然後沒了動靜。

看來是真的累了。

因為在地底時意料之外地通訊中斷，她驚慌地把收拾爛攤子的工作丟給靈夢，自己跑回地上直奔愛麗絲家。幸好愛麗絲只是因疲勞而昏厥，不過也因為自己的大驚小 怪給紅魔館眾留下一個笑柄——下次就用魔炮消除那幫人的記憶好了，她實在不想讓自己以後去圖書館掃蕩的時候因這個被逼迫著放棄目標。

魔法使又看了看坐在書櫃上的一排排整齊的人偶，垂著精緻的頭靜靜沉睡。而被自己借去的上海則癱在桌上，雖然因為接連的彈幕戰而變得有些破舊，但仍然無法將她是個人類兒童的錯覺從自己的意識中消去，甚至似乎能看見那孩子瘦弱的身軀因為沉穩的呼吸而有著微弱的起伏。

真是，和她的主人一模一樣……

抑或是，愛麗絲和她的人偶們一模一樣……

已經無法確定是愛麗絲鑄就人形之國還是人形們構築了愛麗絲的世界的魔理沙，深深地歎了口氣。昏暗的光從窗戶中射入，僅僅灑在了窗前的床上，也將魔理沙的視線再一次鎖定在了愛麗絲身上。

——真的，好可愛。

雖然平時一直都在說，但並不會使這句話其中的意味有絲毫的貶值。相反，隨著時間的推移，其中的意味便愈發深遠悠長。

然後也愈發享受愛麗絲聽到這句話之後裝作滿不在乎地扯開話題，臉上卻泛起點點紅暈的表情。不過現在由於當事人並沒有聽見，所以說出來也沒有什麽意義，反倒像自己在借酒澆愁。

愁更愁。





一直在迷惘著，自己幫助愛麗絲見到靈夢是否正確。每每到達神社，看見兩人輕鬆地談天，兩人露出絕對不會對自己露出的笑顏時，這樣的疑問便更加突兀地冒出 來。只好抓起旁邊的仙貝狠狠地啃下去，“咔嘣”一聲感受牙齒咬在硬物上的陣陣疼痛，然後兩人之中的某個人會轉過頭來責備，她才有一點存在於此的實感。

躺下來看見兩人的背影，逆光下似乎將原本的距離縮得更短。

明明知道的。

那個七色的人形使是因靈夢而生，那些人形也全部是因為靈夢而存在……甚至是因為靈夢，那個有點囂張、但笑容中卻帶著陽光的少女才出現在幻想鄉的記憶中。

「博麗靈夢！我絕對會把你揪出來打得落花流水！」

……愛麗絲呼喊的是博麗靈夢，不是霧雨魔理沙。

那我湊什麽熱鬧啊，沒有必要去破壞這個屬於幸福的距離吧？





然而還是無可救藥地愛上你。





壓低了自己的身軀，魔理沙將自己的臉湊近了愛麗絲，直到自己能夠感覺到面前少女有著淡淡香味的吐息，甚至能夠以自己的睫毛觸碰著對方白皙的肌膚，滑過一道柔軟美麗的曲綫后將自己的嘴貼近了耳邊。

「愛麗絲，我喜歡你。」那是將自己的感情孤注一擲地投入許願池中激起的淺淺波紋。

然後，魔理沙輕輕含住了耳廓處柔軟的肉糰。

……果然愛麗絲的味道，是讓人沉醉的、陽光的味道。

不知道是自己的言語還是自己的行為驚醒了身下的人，在離自己不足一寸的地方她的眼睛微微睜開，蒼藍的眼瞳清澈得能將人吸入。迷蒙的睡眼在下一刻變成驚訝，被魔理沙禁錮的身體也開始不安地掙扎，大喊著的聲音也滿是動搖：「……魔、魔理沙？！你、你、你幹嘛？！」

「你看就知道了吧？」魔理沙說著用雙手按住正在掙扎的愛麗絲，將臉稍微隔遠一點看著她不知所措的可愛表情。

「我哪裡知道啊！」

雖然愛麗絲看起來是在努力掙扎著，但魔理沙並沒有感到有什麽造成威脅的力度，和初次見面一樣幾乎算是無抵抗。

「真是意外耶，愛麗絲居然不知道我在做什麽。」語氣中加了一份調侃，魔理沙更加享受地看著無法動彈的愛麗絲。

「誰知道你這黑白老鼠又要幹什麼好——」話說到一半，卻被又一次傾倒下來的魔理沙堵住了嘴，後半句被對方的舌尖強硬地逼回喉嚨成為細微的呻吟，「唔——嗯——！」

「……愛麗絲真可愛呢……」儘量地迴避著魔理沙探入自己口中的舌尖的愛麗絲，卻聽見對方從喉嚨深處發出的清晰話語，「就這一次也好，讓我繼續下去吧？」

……幹嗎啊這傢伙？！

但愛麗絲卻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掙脫，不僅僅是因為之前遠距離操控人形消耗了大量魔力——那樣深吻著自己的魔理沙似乎在一絲一絲抽走自己的力氣與意識，甚至連平常的呼吸都難以維持。

——魔理沙的雙手也好、吐息也好、舌尖也好，都發著燙，每時每刻都在灼燒著她。

被灼傷的地方隱隱作痛。

「……唔、唔……啊……魔、魔理沙……冷……冷靜一……啊！」

趁著魔理沙留出的喘氣時間，愛麗絲開始勸導魔理沙回覆正常，卻又被一種微妙的感覺襲擊了全身。——不知何時，魔理沙已經解開了青色背心與白襯衫上的紐扣，瘋狂地咬住了愛麗絲的鎖骨與脖頸。

「呃！……魔理沙！好、好痛——！不要、不要咬……！」

由一開始的抗拒變成了苦苦哀求，這樣的愛麗絲也好可愛……

口中慢慢流過的是鐵的腥味，和剛剛陽光味道完全不同的另一種風味。

「……真狡猾啊，愛麗絲。」魔理沙停止了啃咬，但嘴唇卻沒有離開齒痕。大概是真的很疼，她每說一個字都能夠感受到身下那具微微發燙的瘦弱身體在輕輕顫抖，是被氣流刺激了吧？

「什麽狡猾……很痛啊你快點從我身上起來啦……」用力地去掙脫魔理沙的手，卻換來了對方更大力度地按壓，使自己更深地陷入柔軟的床，而脖頸上的傷口也因為用力過度而流出大顆血珠，「嗚……」

「因為，」說著，魔理沙又俯下身去舔舐出血的傷口，再次換來愛麗絲的痛苦呻吟與抽搐，「將自己的痛苦埋在這裡，我不去傷害你就無法去分擔你的痛苦啊。」

「說、說什麼啊……！」

「我呀，喜歡愛麗絲喲——比任何人都喜歡愛麗絲·瑪格特羅伊德呢。」

「……誒？！」愛麗絲突然停止了掙扎發出吃驚的聲音，這樣乖乖地放棄主動權的她比任何時候都想讓人欺負。

但是沒有得到心底希望的回答……也罷。

「……嗚嗚……」

……好痛……誰、誰快來救……

「紫也好、帕秋莉也好、神綺也好，我都有自信能夠將她們比下去。」魔理沙的聲音有些顫抖，但她並沒有停止舔舐與啃咬，「當然，靈夢也不例外。」

「……嗚……嗚啊……！」

……不管是誰……

「所以，我絕對不會把你讓給靈夢……絕對不會！」最後，從琥珀雙瞳旁流下的是晶瑩的液體，魔理沙的輕聲言語也變成了帶著哭腔的高聲宣言，「愛麗絲，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我，絕對，不會在這裡輸給那個博麗的巫女！！」

「……靈夢……」

刹那間，魔理沙感受到一種尖銳的、撕心裂肺的疼痛。






喘息著，看著眼前已陷入半昏迷狀態的愛麗絲脖頸上與白皙膚色格格不入的吻痕與傷口，沿著右臂淌下的血分成了幾條細流，染紅了手所壓著的另一隻手以及其下大塊的床單。上海則摔在一旁，手中仍緊緊攥著刺傷自己的兇器。

——糟糕，失控了。

愛麗絲仍然用著七分驚恐三分疑惑的眼神望著自己，怯怯地掙脫已被放鬆的手去扯回被解開的領口。

這時的我一定臉色很難看吧？魔理沙這樣自嘲著。不過不管怎樣，剛剛是自己不對在先，似乎是爲了表現誠意，魔理沙起身坐回床沿，儘量使自己直視愛麗絲的雙瞳：「……抱歉，愛麗絲。」

愛麗絲複雜地迴避了魔理沙的直視，費力地坐了起來。

「……痛嗎？」

對面的人並沒有回答，但看到緊緊護住傷口的手也明白真實的回答應該是怎樣。

「我、我去拿醫療箱來。」連忙起身，希望這樣能夠贖回剛剛所犯下的罪行，卻被她攔住了。

「……魔理沙不也受傷了麽，」又聽見了那個熟悉而溫暖的聲音，但話語中沒有夾雜一絲個人情感，「我去拿。」

「我這是自作自受，還是讓我去吧。」

「自從我們見面以來這種事情你就沒有自己做過吧？」她回過頭，是平日清澈的眼神，反問句中是平日懷疑的語氣。

「好像是呢。」魔理沙摸不清愛麗絲的真實意圖，也不願意再去違抗那個清澈眼神中的堅定，只好當做什麽也沒有發生一樣坐下，語氣中卻多了一份動搖。





魔理沙揉搓著剛剛包扎完畢的傷口，希望用語言打破兩人之間長久的沉默：「真不愧是愛麗絲，連繃帶都包得像藝術品呢。」

「你這麼誇我也不會減輕痛苦哦。」

……的確。

因為你在那時呼喚的，不是我。

你在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呼喚的不是我。

是靈夢啊。

「別這麼說嘛！」儘量不讓自己流下淚、儘量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儘量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但越是這樣，悶在心裡的痛就愈發沉重，「讓不喜歡我的人幫忙包扎可是我前世修來的福分啊。」

背對著自己收拾藥品的身影停止了動作。

逼迫自己不去思考愛麗絲動作的意義，又自顧自地說了起來：「畢竟，愛麗絲從一開始心裡就只有靈夢一個人，不會……有第二個人的存在。」

心狠狠抽搐了一下。

「靈夢很優秀呢，是我這種普普通通的人類所完全不能夠觸碰到的，更別說是戰勝了。像我這樣不自量力的人大概世界上沒有第二個了，哈哈。」

笑得自己都覺得乾澀。

「我有時候真的在想，我沒有在魔界遇到你，沒有愛上你就好了。」

好痛，但不是手上的傷口。

「但是，我做不到啊，愛麗絲。」

只覺得胸口好悶，景色在眼前模糊、旋轉了起來。

「我無論如何，也——」





霧雨之夜，是不會有彩虹的。

但，爲什麽……

你出現了呢？





（本篇完，晨曦待續）